八、
我不该这样做的,我很清楚。但我的意识似乎在不断向着未知的领域下坠。
我贪婪地渴求着更多的温度。我知道该怎么做。剥开她的衬衣之后,在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中还蕴含着更多的热量。只要把手指滑过她的小腹——就像往常在检查时做的那样——然后用手术刀沿着最满意的一条线剖开,伸入她的腹腔,就可以把手没入她的内脏之中取暖。
她会哭得更厉害吗?她会喊叫出声吗?和药物的副作用相比,哪个要更痛苦一些?我想象着她的反应,身体因兴奋而止不住地颤抖——我期待她的反应,甚至多于期待那柔软饱满的感受本身。痛苦但克制着的颤抖,惊惶失措的眼神,无助的泪水,这一切都是我的食粮。
——她会对自己的决定后悔吗?
……她会后悔相信我吗。
她本就不该相信我。
我对她而言算是什么?“医生”吗?但从最开始,她对我而言就只是我的所有物罢了。我的实验体,我的财产,我的食物。
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对我报以信任,将脆弱的自己交付于我正是她的错误,所以现在的她是罪有应得。我这样告诉自己。
我的右手恋恋不舍地从她的口腔里抽了出来,她吃痛地咳嗽了几声,被我拉出的唾液还垂在唇角。手指的皮肤泡得有些发胀,但盘踞在我的大脑里的狂热仍未消减。该再进一步了。
我的手伸向了她的小腹。
当我的手扶在她的小腹上时,陌生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她看起来仍不太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只是微微颤抖着,柔软的兔耳垂了下去,似乎本能地想要让自己的身形缩得更小一点,以此逃过捕食者的利牙。
可惜并不适用于被捕食者压倒在地的场合。
我满意地看着她在我的身下挣扎的样子。眼泪……她的眼泪几乎没有停止过,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滚落,沾湿了她凌乱地散落在地面上的白色长发。她的喘息混合着酒的味道,甜腻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蔓延。
“医生……”
她用虚弱的声音吐出了几个字。
“……为什么……”
“因为我想吃掉你。”
我的语调平静而冰冷。
她一怔,而后,我的右手触碰着的小腹传来了更加强烈的颤抖。“不要……”她望向我抚在她的小腹上的右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与柔软的哭腔。“对不起……不要……”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副表情相当迷人。
我看着她的脸,有些出神。黄色的眸子在泪水的洗礼下变得略有些黯淡,大概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她的脸颊仍有些微微发烫。为了不让自己发出过多的声音,她再次用牙齿咬住了下唇——正如第一天夜晚时的那样。只是这次,她的眼睛垂了下去,不受控制的泪水迷住了她的睫毛。
我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一个与我现在所做的事毫无关联的想法。
我想要一次轻微的接触。没有更多深入的交融,只是嘴唇与嘴唇的一次轻碰。纯粹的,试探性的,青涩的,柔软的。
我把脸俯了下去,看着她朦胧的眼神。
在我即将蹂躏她的身体和心灵,将她的痛苦作为食粮大快朵颐之时,这个想法忽然霸占了我的脑海。
我想要一个吻。
夜晚的风吹拂过我发烫的额头,带走了些许异常的温度。在此之前被高昂的兴致压抑着的痛苦和理智此刻苦涩地流回了我的心里。
我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这就是我恶劣的本性。
我并没有与她亲吻的资格。
我低下头,在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轻啄了一下。
“骗你的。”我松开了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不要哭。”
脱离了我的控制之后,她颤抖着把身体抱成了一团,蜷缩在墙角里。在我近乎野蛮的钳制下,她的手腕有些发青。看见她从我的身边逃走之后,我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某个地方却揪了一下。
我直起身,尽力稳住脚步,从房间里抓来了一条毯子。魔王似乎已经在角落里陷入了浅眠,我拿着毯子轻手轻脚地靠近她,却被她的兔耳捕捉到了声响。她的兔耳抖了抖,用恐惧的眼神望着我,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把身体又往墙角里挤了挤。
糟透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拿着毯子披在了她的身上。当我俯在她的身前时,她的眼神似乎变得不太一样。
她缓缓开口。
“你的脸……?”
嗯?
一滴黑色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几乎是夺门而出。
情况不对,这个身体本该能支撑得更久一些的。是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吗?酒精的影响渐渐消散,我伏在屋外的水盆上,水面在月光下倒映出了我的面容。
我的脸正在开裂。
并非皮肤上的伤口,而是在更深层次的意义上,作为人类个体的存在方式出现了裂痕。黑色的物质从裂口里滴落水面,在裂开的缝隙下,有蓝色的微光在微微涌动。
那是我。那是真正的我。
我调整着呼吸,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脸上的裂痕开始渐渐修复,最后消弭无踪。水盆里的黑色液体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从物理意义上来说这大概与幻象无异,但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想起了魔王最后恐惧的眼神。
我又把一切都毁了。
“……医生?”
魔王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魔王——正披着我给她的毯子站在门口。她的耳朵和头发都乱糟糟的,衣服上也留着被我拉扯的痕迹。她在看见我的时候不自觉地向门后缩了缩,看起来还有些害怕。
“对不起。”我深吸一口气,却迟疑着没有朝她迈出脚步。“我可能……需要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
酒精的作用看起来似乎还没消散,魔王看着地面,眼眶里又蓄起了泪水。
“你要走了吗……”
我没想过她会问出这样的话。
“你突然不见了……屋子里很黑……”酒精的影响让她说话的顺序也有些颠三倒四,“我在晚上看不清,找不到油灯……说好了要治疗我的……”
她靠在门边蹲了下去,缩在毯子的阴影里低声啜泣着。
“因为我没用……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再怎么样也没法把现在的她丢在这里。
现在的魔王和刚刚游刃有余的样子判若两人,过量的酒精让她几乎无法正常行走,只能把身体倚在我的身上,扯着我的衣服,似乎生怕我再次不辞而别。当我把她扶进她自己的房间,给她掖好毯子,准备离开之时,她却轻轻拉住了我的手。
她没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总不能挤上她的床。我叹了口气,轻轻把她的手掰开。
“呜……”
她的手僵在了空中。
果然在哭。
酒精像是打开了魔王的某个开关,即使站在门口也能听见她微弱的抽泣声。我叹了口气,敲开了房间的门。
“我来了。”
我拖着铺盖和枕头,放在了她的床的旁边。
“可以牵着我的手。”我把左手伸给了她。
她向我这边挪了挪,把手垂了下来,拉住了我的手指。
“不会走了吧。”她小声地问我。
我捏了捏她的手指,表示回应。“不会了。”